【靖苏】沧海珠（回想二、隔世梦）
WARNING
*世家公子琰x南风馆头牌苏设定
*无直接mob情节描写，但有明显mob暗示及相关内容，不能接受者请绕道避雷
*本回想严重致郁，慎入
*其他提示请阅读第一章开头
上文 回想一、玛瑙坠
tag#沧海珠
回想二、隔世梦
梅长苏醒来时，房中一片漆黑。
数不清这是第多少个因为噩梦而苏醒的夜晚，梅长苏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意识到自己的背后也被冷汗浸湿。依照伸手不见五指的天色算不清如今是什么时辰，他不想惊动在外间休息的侍女，就没有起来，只是还躺在榻上，止不住地回想方才的梦境。
早年间他还会梦到那早已无法触及的故国，后来那就慢慢消失了，不知道哪一日开始，故国在梦中便只剩下了一个缥缈的景色，而在那景色前面映照出的是已然孑然一身的少年，是改名换姓而不得北归的离人。
在金陵五年间，梅长苏觉着自己大概已经惯于这种生活了。就算是沦落在烟花地，也至少有一处安身之所。虽然在外面看来进了这里便成了为人所不齿的一类人，纵然在进御鹤馆之后就被当作头牌的苗子培养，时至今日已有达官贵人、富商巨贵愿意一掷千金买其一笑，可转头也不过说着轻描淡写的话将他抛诸脑后。但再怎么说，也好过在离乱之中丧了性命。
白日里，他用这样的话安慰自己。这一切至少不是最坏的结果，他不奢求更多。可到了夜晚之中，那些委屈和不甘又会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浮起，化作梦魇向他扑来。
姑且不论在正式成为头牌前的那些岁月，自他搬到这间房、有了侍女以来，在御鹤馆里的众人看来，他小小年纪就坐上了头牌的位置，受着别人都不曾得到的青眼，对于绝大多数因为种种缘由卖身的人来说已是莫大的荣宠。
然而他本不该是这样的。
梅长苏经常会怀念起外面那片天空。齐国的太子与他年岁相仿，说是皇帝青睐他，允他做太子伴读，实际上也是给那个深宫内苑里的少年找一个玩伴。而素来勤学的他趁着这般机会，阅尽他能接触到的那些书籍，无论是父亲林燮还是当朝皇帝，都认为那时还年幼的他在多年之后步入仕途，能成为一代栋梁之臣。可是连他的束发之年都没有等到，天色就已变得一片阴霾。国破家亡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于是他离开了故土向南方去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听到过家人的消息。他想，以父亲的身份，大概最后的选择会是与国共存。故国气数尽了，他也就不需要再苦苦追索家人的消息了。对于如今的梅长苏来说，那些过往的日子已都成为了虚幻而绝无可能寻回的泡影。他想选择认命，也的确如此做了，可是那些他曾经拥有过的年岁却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他本不应该过着这样的生活，就算是去做个教书先生，或者寻些别的活计，都要比做着这样的行当要更适合他。
可他无从选择。有时候噩梦里他会看见刚到金陵来时的景象，他没有到达那处可以收留他的地方，而是为了一己私利，换了他至今都不清楚具体多少的银子。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一进了御鹤馆就被选作了头牌的苗子。那之后的日子已不需要梦境了，本身就是一场噩梦。梅长苏试图去忘记，可在获得了暂时安宁的现在，那些对于他来说曾无数次生出自尽念头的时日却总会浮现在梦里。
这一晚，也不例外。
不过是凭着父亲送别他之前告诉他要活下去的话语，他才试着去活。可活着对于他来说，也失去了所有意义。不过是行尸走肉，他看不见离开御鹤馆的那一天，恐怕是要一生都腐烂在充满了酒肉气息的风月场里。而就算许多年后他离开了，那又能如何？最好的年月都留在了这里，到时候不过是随意找个地方了此残生，活着与否也没了太多区别。
但他终究坚持了下来，无论打骂也好别的什么也好，都是逆来顺受而已。就连独自一人蜷缩在卧榻一角无声流泪的日子也都过去了，现在他起码还拥有一些选择客人的权力，不必对所有人都千篇一律地谄媚逢迎。那时他还必须确认房中只留下自己一人，来不及舔舐伤痕就又要面对现实，所能做的也无外乎哭泣，或是结束生命。
今夜他又梦见了那些凌乱的记忆残片，明明被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了，可黑夜仿佛如恶魔一般将那些残片挖出来摆在他的眼前，把那些影像重放给他看，不让他麻痹自己。他还在梦里见到了父亲，他哭着喊着不想让父亲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于是父亲转身离去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他想去挽留，伸出手又只是徒劳。父亲的身影在地平线上渐行渐远，一回首身后就是御鹤馆的大门，里面的人狞笑着，无数只手把他拖回那个地狱里，他连挣扎反抗都做不到。
“长苏少爷？”一名侍女的声音传来。梅长苏想自己可能是在惊醒之前发出了什么动静，才吵到了外间的侍女。同为天涯沦落人，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他还是侍女的命运更悲惨些。因此他平日里没什么事尽量都不过多劳烦她们，但既然来了，他也不想说自己没事，反倒徒增担心。
“是司琴来了？”梅长苏下榻来，看见名为司琴的侍女手上端着一盏灯站在稍远处，“把这里的灯点上吧。”
司琴走过来，点上了梅长苏案上的灯。不甚明亮的火光照得二人面容若隐若现，司琴嗫嚅片刻，小声问道：“少爷，要司琴去给您取手巾吗？”
梅长苏这才意识到，刚才梦中他再度流泪了，刚才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没有意识到面颊上已有了泪痕。而司琴看到的，甚或是他眼角未干透的一滴泪，在火光之下映出的光彩。
“不必了。”梅长苏赶紧用手胡乱擦拭了一下，“我不要紧，你回去休息吧。”
刚到他身边没多久的司琴还不太放心梅长苏，自她来之后就知道梅长苏会做噩梦，但每个这样的夜里，梅长苏却从来不要人侍候。问了稍早些来的倚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做不了什么，只得留下那盏刚点起的灯之后便退下了。
而那盏灯燃烧着，照着独自沉默的人，一如当年那些仅有梅长苏独身一人的不眠之夜。
—回想二 完—
明天或者后天更新结局二的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