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裂帛（四十七、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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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 四十六、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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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缘由
窗外蝉鸣已起，聒噪个不停。
“拒绝他？”
“现在我再去设身处地想当时的自己，依然会拒绝。父祖不知祖上血脉原为梁人，这倒是无妨。可我现已得知，便不想再做这般背弃故土之事。”
“可你如今……”
梅长苏苦笑了一下：“蔺晨和我说，无论是报父仇也好，还是想要为故国做些事也好，如果我真的想要有实际的行动，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况且他们的消息来源与我们不同，蔺伯伯和我说，他看梁国气数已尽，国中诸事疲敝。朝中纵然还有一些有识之士意图重振国威，但无奈前数十年已然将国力消耗殆尽，恐怕离亡国之日不远了。”
“的确，我不好评论父皇作为，但国中凋敝之景我也有所了解。朝中有不少人想恢复鼎盛时的景象，但也无可奈何。”萧景琰颔首道，“只是后来这一切，是我如何也难以预料的。”
“我问蔺伯伯，如果花上十年二十年，梁国是否还有希望。他沉吟片刻与我说，也许有可能，可是梁已经等不起了。”
“是啊，想来那时虽有重重顾虑，有许多艰难险阻，但如果没有战事、没有天灾，或许花上二十年，还能够回到几代之前。但梁确实等不起，连几年都没有，何谈十几二十年呢。”
“后来的发展一如预料。我早就起意复国，却也只是做了些准备，再加上他们确实找了人帮我，让我坐上这个位置。直到你出现，我才开始将复国作为我唯一的目标。”
“那报仇呢？”
“那些是家恨，哪里比得上国仇。”梅长苏叹息道，“先父之事我后来大概了解清楚，发觉并无法做出手刃仇人之类的举动。若是能够复国，这仇也就算是报了。”
“以你一人之力，复国这么大的事，你真的有把握能够成功？”
“哪来的把握，只是徐徐图之。历来改朝换代也并不一定要有战乱，溃于蚁穴者亦不在少数。”
说到此萧景琰大略明白了梅长苏的意图，可他又想起他这番找梅长苏的起因，一瞬间烦闷和怒意交织着涌上来，言语间顿时失了好气：“你如果早有此意，为何不提早与我说明，非要等到此时才讲？”
“若不是你急着找战英，我本想等得再久些，待一切布置完毕才告诉你。而且就算是与你说了，京中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是你能插手的？”梅长苏反驳道，“最终复国的旗是要你来扛，但在这之前我必须给你铺路，在这时知道太多对你并无好处。”
“可是战英是我的副将，我之前早就与他走散，之后毫无音讯。他的出现，难道也是你计划之内的？”
“这倒是在计划之外，我事前并没有想到他会犯下楚州之事。”梅长苏依旧保持着方才的语调，和萧景琰解释，“事发之后我让人去查，才知道他的身份。这个身份，再加上他本是叛军首领，无疑是皇帝的眼中钉。他的出现对我来讲，可以说是多了一枚好用的棋子。”
“但你应该至少先知会我一声！即使是为了复国，他也首先是我的副将，你让他去送死，我却不知道任何消息！”
“你知道了有什么用？阻拦我利用他，阻拦我把他当作筹码？”
“起码我需要知道，你在用他做什么！”萧景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梅长苏，“可你却一直把我蒙在鼓里，什么都不透露！”
“之前不也和你说过我祖上曾是梁人？”梅长苏仰头，看着怒气冲冲还在竭力控制着的萧景琰，“我承认我一直瞒着你，只有今日所言句句是真。但你一旦知道了我要利用列战英来达成目标，你会怎么做？我无法预判你的想法，更何况你之前还私自逃离过。要是你打乱了我整个计划，不仅复国无望，你我甚至都无法全身而退！”
“你说了你是在利用他，对不对？”萧景琰捉住了梅长苏话中多次使用的这个词，“他的出现是意外，如果他没有出现，你现在难道就无计可施了？”
“没有‘如果’！以他为筹码是最稳妥的方式，我可以告诉你，我让他送死是为了保住我自己，你会怎么想？”
“保住你——”
“只要我无法自保，整个计划就全盘皆输。到那时，连我在医馆收留的梁国旧人恐怕都无法全数活命，你就算能活下来，过什么样的日子，难道你自己还没有数？战英看过那枚鱼符，明白我为何而复国。他心甘情愿殉国，更知道他这么做，铺平的是你的路！”
“战英不在你也会有别的办法，你根本就是不择手段行事！”
“是，我是不择手段，是牺牲他一人保住以后的计划，还是保住他而将我们所有人置于危险之中？你说如果他没有出现，那我会用别人，降低一切可能的风险。这时候我怎么做你都会说我不择手段，然而不择手段就一定是错的？你能保证你将来不会有这一天？”
“我能……”萧景琰刚说半句，忽然意识到梅长苏提及的“将来”是复国之后。他想起之前在朝中所见之事，忽然就没了保证的勇气。
“我说了我为何要复国，你既是故国的皇子，未来你是什么身份应该有所预期。你现在不做，将来你面对朝政，有些事还能如此处置吗？”梅长苏亦起身，说完后就向书房外走去。
萧景琰站在桌边，看着梅长苏离开，没有出声。
梅长苏所说，细想来的确是合理却不合情的解释。他能够承认梅长苏的说法，却难以从感情上接受。
可于他来说，又别无选择。
他和梅长苏一样，都想复国。梅长苏苦心经营了许多年，有了如今的地位和人脉，且按照话中的意思来说，复国的线也许已经快铺到终点了。而他在这里举目无亲，唯有依靠梅长苏的势力才能苟活。一刹那间他意识到梅长苏早在他逃离梅府之时就提过复国，只是他那时根本没有这样的痴心妄想，更不知道梅长苏将他接进府中的用意。
如此一来，梅长苏的行事便能解释通了。那些没对他说明的事，也都有了缘由。
萧景琰出了书房，想找梅长苏。他没准备好怎么开口，但还是想先见到人。可找了一圈，无论正房还是正堂都不见人影。他心下奇怪，就找了下人问，得知梅长苏刚才出门去了，没说去何处。
“他有无更衣？”
“并未更衣。”
这么看来，梅长苏没有换官服，应该不是去兵部衙门或者宫里。不过萧景琰想，梅长苏可能又是去找他在城中的属下，有些事要说。
萧景琰抱着这样的预期，认为梅长苏估计得两三个时辰，到黄昏才能回来。他有千百句话想和梅长苏说，然而人不在府中，那些话也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而起，亦不知从何而结。为打发这三两个时辰，又因屋内炎热，揣测可能是因这般炎热而使得本就烦乱的心绪更加不宁，就找庖人寻了凉的绿豆饮子，端到书房去坐着。可是虽有冷饮的加持，刚和梅长苏谈了许久的萧景琰还是无心读书，只听着蝉鸣昏昏欲睡，还险些一头扎在绿豆饮子的碗里。
半梦半醒间他回忆梅长苏的话，想梅长苏那些从前，不知具体都经历过什么。说的轻描淡写，可是从还冠着林姓逃出京城时算起，也已经二十余年了。于他来讲，那时他还只在宫学中读书习字，宫墙之外与他毫无关联。而现在，两个血脉中是梁人之血的人在他乡重逢，却一为命官一为阶下囚，不免使人感慨造化弄人。
忽然他听见外面传来人声，惊醒时就看见梅长苏已经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他一时间没有看清。
萧景琰张张嘴，想说句话，又不知说何是好。
“我想着天气燥热，去街上买了酸梅饮子。街边又看到了卤味，切了两斤牛肉回来。”梅长苏递给萧景琰一个水囊，“我想着要带回来，就干脆去我手下那取了水囊，让店家将冰好的饮子装在这里面。”
“长苏，你说的那些……”萧景琰接过水囊，闻到了酸甜的饮子香气，但心口还有话要说，没有急着喝。
“别想了，你明白我为何要复国就好，思虑太多反而乱了心神，不如喝口街上买来的饮子，解解暑。”梅长苏一眼看到桌上的碗，“你刚才喝冰饮了？”
“实在是热得难受，让庖人给盛了碗绿豆饮子。”
“绿豆虽解暑，但豆面之类喝多了总想换换口味。我看近日街上已经出了不少摊贩，专卖这些。过几日得空，我与你一同出去，坐店家那里喝够了再走。”
“当真？”
“当真，也该是时候让你再出门走走了。我很少和你一同出去，更何况是去街市上。今日便免了，明日我回来时，要是赶上日头正盛就晚些走，要是已过了未时，便和你直接出门去。”
—待续—
这事情终于说清楚我可以准备切剧情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