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裂帛（三十八、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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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 三十七、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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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西洲
如果说第一个人是时大夫尚且让萧景琰认为这是个巧合，那第二个声音的出现，却是实打实地让他感到惊慌。一时间萧景琰不知如何是好，梅长苏的到来是他始料未及的，尤其是在他与旧部会面这个紧要的关头上，他甩开了梅长苏派来保护他的人，却仍然这么快就被找到，难道梅长苏是……
萧景琰一下没想通这之中的联系。既然梅长苏能说出“来贵客”这种话，十之八九是已经很清楚他就在医馆内部的事实。要么是梅长苏另派了人跟踪他，要么是梅长苏根本不需要别人报告就已经知道他会来这里。如果是前者，那他走密道这些事就都被发现了，抑或是医馆附近有人监控。而看时大夫的表现，似乎对于梅长苏来一事仅仅表达了“今日忽然到来”的惊讶，丝毫没有慌张，甚至时大夫本人应该是习惯了梅长苏会来的，这就意味着，梅长苏很可能知道旧部的存在，那么旧部实际上就处在危险之中……慢着。
如果是这种可能性，那梅长苏至今对他流露出来的情感，都是为了引出梁国旧部而作出的面具，时大夫也是这个局中的一员，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用心。可萧景琰不愿相信这么久以来梅长苏仅仅是以他为饵而已，他住在梅府这么久，在他的认知里，梅长苏不是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那另一种可能呢？
梅长苏从他消失起就知道他一定会来医馆，并且和医馆的主人时大夫关系匪浅，另一个解释就是梁国旧部在医馆这件事梅长苏从一开始就全盘了解，并且梅长苏很可能参与进了这件事。如果这种推测成立，那梅长苏的身份就成了谜团。
萧景琰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内中纠葛。倏忽间一阵歌声从脑海中某个遥远的角落响起，他只能听见缥缈的几个字，便又再度隐去。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正当他心头一片纷乱时，外面的说话声已经靠近了这里，很快便和他只隔了一扇门的距离。
“大人请。”
门没有闩。萧景琰下意识地想伸手触碰门闩，给他再留下一点时间，可是门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梅长苏站在打开的门后，和萧景琰四目相对。
一瞬间空气寂静到呼吸声被无限放大，萧景琰方才所有的猜测都消失殆尽，他只想问梅长苏，真相到底是什么，是否如他想的那样。如果是，又是哪一种可能？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能找到你？”
“是的。”
“保护你的人发现跟丢了之后就立刻禀报了我，而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梅长苏往前走了一步，离萧景琰更近了些，“这个地方，是我准备的。”
仿佛与他第二种猜测吻合了。萧景琰心中一阵惊惧，强定心神，问道：“你不是兵部……不对，你是兵部侍郎，可你又是什么人？”
“兵部侍郎？我是，我当然是。”梅长苏走到屋里，时大夫跟在后面，随手关上了门。当梅长苏进屋后，屋内那些梁国旧人大多也面露惊诧，又讶异地看向萧景琰。
“难道……你是梁人？”萧景琰试探地问道。
“我不是，但我流着梁人的血。”梅长苏找了个地方坐下，“都坐吧，别这么拘谨。我知道，不仅是景琰，包括你们中许多人在内，都不清楚这内中缘由。
“我的祖上，是梁人。”
此话一出，屋内重又陷入死一般的静默。梅长苏等着有人问他些什么话，却没有一个人出声。他看向萧景琰，可是萧景琰的神色也如其他人一般，在等着梅长苏说出更深的真相。
“景琰，我之前对你说过，我和时大夫是在办事途中认识的。”他看着萧景琰，继续说道，“事实上，我帮他开这个医馆，更多是因为他是梁人。时大夫原本是走方郎中，云游四海，梁魏尚交好时，他时常会来魏地行医，可是我遇到他时，两国情势渐渐恶化，他也被别有用心的人寻衅，因此才流落街头，难以回归故土。”
“那么这间医馆，是专门用来庇护这些失散梁人的？”
“正是如此。”梅长苏颔首，“我见两国局势危急，恐怕几年内会开战，而在魏地的梁人将会无依无靠，万一再有些边境百姓与士卒因为战乱而流亡，我虽身在朝中，可是梁国毕竟是先祖故地，总归心有不忍，就让时大夫助我一臂之力，利用这间医馆保护这些人。”
“可是医馆看起来并不大，我想，流落的梁人应该不止这些吧。”萧景琰皱眉。
“这里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将近四年来陆陆续续会有些人，等时机成熟，我会把他们送到各地去，找一些较小的县城，让我认识的一些好友帮助安置。只是开战后，这里才热闹起来。”
萧景琰初一听这话没有问题，可是他瞬间就发觉，现在屋里的人，许多他都能叫出姓名，而且相当一部分是他的老部下。
这未免也太巧了。
他又开始想，梅长苏此举究竟有何意义。甚至他差点直接将他的问题脱口而出，然而又在下一刻吞了回去。刚刚明朗一些的身份被他发现的疑点再次掩盖，再一次变得扑朔迷离。
梅长苏注意到了萧景琰刹那的犹豫，他便笑着问道：“景琰，你有事想问我？”
既然被发现了异样，萧景琰咬咬牙，开口道：“这屋中站着的好几位都是我的旧识，还有些虽然想不起姓名，但也应该是我旧年在巡防营的部下。我想这恐怕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况且你说医馆已经开了四年前后，但他们之中，最长在此也不超过一年。他们应该都是开战后才流落至此，难道是专门留他们下来，给我看的？”
“并不是。”梅长苏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屋内，才对着萧景琰说道，“他们的身份你也明白，并非寻常百姓，而是军中之人。虽然说身在他乡，但敌国军士，万一身份被查证，那危险定然比我之前送走的那些人要大得多。我只得暂时收留他们在此，虽然京城看似险象环生，但却是最安全的，出了什么情况，我能随时处置。”
“原是如此。”萧景琰听梅长苏这解释在理，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可他很快就有了新的疑问：“既然是如此，你最开始告诉我便好，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我如果刚把你救出来的时候，就对你说我祖上是梁人，这里有一间医馆，里面还藏着你的旧部，你会怎么想？”梅长苏反问道。
“我……”萧景琰沉吟了少顷，“我可能会认为你另有企图。”
“正因此，我才没敢直接对你说。我需要让你自己发现这里，也需要让你先相信我，这样才会水到渠成。”
“可如果我不来这里，你怎么办？”
“我不急，即使今日你没有发现，总有一日你也会找到医馆的秘密所在。”
看萧景琰怔在原地，旁边也无人说话，梅长苏走到萧景琰面前：“走吧，我们先回去。外面有马车，你有什么想问的，回去再说。”
“那他们……”
“这么长时间了，我不可能亏待他们。原本早先我没打算让他们知道此处是我在打理，但既然你来了，我也没必要再掖着藏着。诸位就在此安心休养，等局势平稳，我再想办法送你们出去，谋条生路。”
“可是殿下在京城，我们怎能……”有一人神色不安，望向萧景琰的眼神里满是祈求。
“没什么‘殿下’了。”萧景琰说出这话时并未有多少不舍，反倒神情坦然，“你们若是能寻个地方，做个生意也好，去给人押镖之类也不是坏事，总比在这里担惊受怕强。不用担心我，有长……梅大人在。”
既然萧景琰发话，那些旧部也就没有人再说什么了。梅长苏打开门，示意萧景琰随他离开。二人穿过医馆的正堂，外面停着一驾马车，车夫是萧景琰见过的。
上车后，马车朝着梅府的方向驶去。
萧景琰心头纷乱如麻，却不料梅长苏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景琰，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唱过江南民谣？那时你喝了些酒，醉后睡去了，我没想到你会听见，便只是编了几句话敷衍过去。”
这下萧景琰回味过来，梅长苏进门前他想起的歌谣是什么了。他应道：“记得，当时你说这是随使团到金陵时找乐师学的。”
“这话倒是没错。我一直想知道，我的先祖所听所唱的都是什么。可我学不会他们的韵味，就算是记下了所有的唱词与旋律，唱出来的却不像江南，永远只是北地之人拙劣的模仿而已。”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萧景琰按照自己依稀记得的旋律唱了两句。倏然间他发现梅长苏的神情变了，明明他唱得并不准确，甚至还有些荒腔，可梅长苏的面容上，分明有着一闪而过的欣喜，和欣喜后长久的落寞。
“长苏，你……”
“我毕竟没有在那里生活过。就算再努力去学，学到的也仅仅是生硬的曲调，却不是故土本身。”梅长苏自嘲地笑起来，“而你唱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江南。”
—待续—
《西洲曲》收的是 十九、吴歌 的伏笔
最后一段写得我又想家了。
以及这一段的医馆部分剧情我在大纲里又加了五百字……还理出来一堆更要命的暗线……
mmp从哪冒出来这么多剧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