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苏】七绝错（六、爱别离）
我知道前面二到五让琰琰连着被虐了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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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 五、怨憎会
六、爱别离
驿站的床铺自然比靖王府内要简陋许多，但至少比樊笼之中要好上不知多少。
萧景琰这一觉醒来，竟又发现自己回到了靖王府。
不是靖王府，是太子府才对。他立刻作出了判断。
换好衣服梳洗完毕后，萧景琰正不知该做什么，就被问道：“太子殿下，今日征战大渝军队凯旋归来，殿下不需早些去城外迎接吗？”
第六日。第一日他从东海归来，却未想在金陵城门遇见林殊。之后几日，不是生离就是死别。昨日他将珍珠赠与梅长苏，今日便回到了太子府，这内中，是否有什么联系？
那日蒙挚部归京，清晨时，似也是这般景象。
他既然已是太子，且对大渝之战也大获全胜，那珍珠，现在就不应该在太子府。
果不其然。
萧景琰突然萌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能见到梅长苏。
时候不早了。没有任何时间留给他去想更多。
如从前一样，萧景琰命令备好车马，摆开仪仗，亲自前往金陵城外迎接大军凯旋而归。
前往城门的路上，他回忆着当时的景象。
出征时，除了蒙挚和梅长苏，还有蔺晨、萧景睿、言豫津等等一干人。而归来时，独缺一人。这是他所预料的结局，却在亲眼见到时还是无言哽咽。以战甲换白衣，以一人之死换一国之生。
这是林殊的结局，但不是梅长苏的。
可是萧景琰无法让梅长苏回头。
过了这么多年，这个人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仍旧是萧景琰心头不能触碰、永不愈合的创伤。
金陵城的街道上人流涌动，自然是听说了朝廷大军击退大渝，今日归来而欢庆。这个国家，也许多年没有这样的幸事了。
微风，无云。
萧景琰站在写有金陵二字匾额的正前方，看远处地平线上有旌旗飘扬，人马涌动，知是大军归还。四处并不寂静，更多的是私语声。萧景琰没有心思管这些，他只盼望自己那一点小小的希冀能成为现实。
他在接近的军队之中，骑马的将领里看见了那些熟悉的人，却还是没有看见梅长苏。
心中刚燃起的一束火苗，又熄灭无光。
军队已经到了他的眼前。萧景琰说是失望，倒也平静。已经承受过一次，便对第二次的到来，有了些准备。
可今日，没有偏差。
他一定神，突然在军中发现了一驾马车。这是他未见过的。
“末将蒙挚率部击退大渝六万军队，其残部尽皆退去，且收复失地数处，可还我大梁北境安宁，特来向殿下复命。”众人皆翻身下马，蒙挚向前趋于萧景琰面前，单膝触地，双手呈上兵符。
“蒙卿请起。”萧景琰接过虎符，将蒙挚扶起。“此去征战，甚是辛苦，又破大渝军队，筑我边防，诸位皆为大梁之功臣。蒙卿骁勇善战，又统领大军，当为首功。”
“太子殿下，末将不敢当此首功，当是苏先生最为合适。”蒙挚却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苏先生？！
马车里好像下来了一个人，军队自动向两旁分开，为他让路。
经过了那么多次出乎预料的事情后，萧景琰原以为自己遇到什么都不会再过于惊诧。
但这次，他真的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人。
那个身影，不会看错。就算他萧景琰认错别的什么人，也不会认错正在向自己走来的人。
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颀长的身影之上。
“太子殿下。”梅长苏行至萧景琰眼前，将要行稽首之时，被萧景琰一把拉住。
“你身体不好，不必行此大礼。”萧景琰见梅长苏面色苍白，行走时也并不稳健，心知他现在身体状况定然极差。他无暇考虑为何梅长苏会乘车随军归来，只怕梅长苏一行礼便会倒下不省人事。
“谢殿下关照。”
蒙挚和梅长苏站在一边。萧景琰一一接见了归来的将领们，说些客套话罢了。他此刻心潮澎湃，那一点希望原来是真的。能见到从北境回来的梅长苏，是他的夙愿，是从前未完成而今日在金陵城外实现的夙愿。
萧景琰此刻只想问梅长苏是怎么回来的，为何乘车而不是骑马，为何白衣而不披挂战甲，又为何如此虚弱……为何，能归来？
他不想费心去推测这些问题的答案。这世界上只有这一人，可以倾听他的所有问题，无论合理不合理，皆无禁忌。他，想听此人亲口为他作出解答。
时至今日，这是他第一次期望，翌日醒来之时，还在这个世界之中。
在与梅长苏重逢的激动稍许平静后，萧景琰忽然想起，若梅长苏的归来确与他昨日在长亭送别时将那时的珍珠赠与那时的梅长苏有关，兴许下一个清晨，他就不会再去往下一次偏差之中了。
留在这个小殊活着的世界里。
他衷心地这么期望着。
梅长苏回到金陵，他的战争就此落幕，心中绷紧的弦就此松开。待萧景琰再回身来看他时，他双膝一软便向前倒去，幸而蒙挚在一边急忙扶住。
“赶快送苏先生去苏……太子府！”萧景琰无法立即搁下手上的事务，想苏宅条件毕竟不如太子府好，就只能命人先将梅长苏送往太子府休息。又让蔺晨跟着去照料。
处理蒙挚部归来的后续事务时萧景琰一直有点心不在焉，他心中想的全是梅长苏的病情。好在事情不算很麻烦，毕竟之前也都处理过一次，倒没出什么差错。
萧景琰再次看到梅长苏的时候，梅长苏已经睡着了。蔺晨站在门口，见萧景琰回来，对他微微颔首。萧景琰悬着的心落了地，便轻手轻脚地走进房中，坐在卧榻之侧。
梅长苏睡的很沉，完全没有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人。蔺晨见状离开了，周围跟着的人也各自退下，留下萧景琰和梅长苏在房中。
原来，我还能见到你从北境战场上归来的一天。
你对我说过不要怕，可你知道吗，我怕的是什么？
是你像当年一样，笑着跟我道别，却再也没有回来。
萧景琰望着梅长苏平静的睡颜，纵现在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也不能说。无论是少年时与林殊在一起的年华，还是而立之年后与梅长苏在一起的岁月，一个个零碎的片段景象逐次闪现。有些记忆已然褪色，有些记忆已然残缺不全。在漫长的光阴之后，这是他所能求得的最好结果。
萧景琰不会忘记他落在阵亡名单上的泪水。那个在燃烧自己所剩下一切后就淡然挥袖离去的人，耗尽了他所有男儿的泪。每一滴流下的泪都冲刷着埋葬旧事的墓碑，让它不会被时光的尘埃所掩埋。萧景琰将这个人永远埋在了心底，到自己老去之时也不会淡忘分毫。
第二次，再一次从死亡之中复返之人，就这样活在他的眼前。
梅长苏的睫毛微微颤动。萧景琰捕捉到了这细小的变化，又不敢呼唤，只能等待着梅长苏醒来。
他看见梅长苏的手在摸索着什么。萧景琰将自己的手伸过去，用他的双手握住梅长苏几乎是冰冷的手，将自己的体温通过手心的相叠传给梅长苏。
“景……琰……”梅长苏缓缓睁开眼。
“小殊，小殊……”萧景琰万分激动，眼圈竟是红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在梅长苏面前落泪，却被对方一眼看穿。
“景琰……我还活着，为什么要为我哭呢……”梅长苏的唇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就是因为你还活着，我才……”萧景琰的言语哽在喉中。眼中虽带着泪光，他却也报以同样的微笑。“好，小殊，不为你哭，为你还活着而笑。”
梅长苏稍用了点力道，尽最大可能握紧了萧景琰的手。“我这样没关系的……不过是一路车马劳顿罢了。将养几天就能好过来。”
萧景琰真的想让梅长苏就此再也不要离开他的身边。这样的话毕竟不好出口，他便说道：“小殊，我去让蔺晨过来看看你的情况。还有，这段时间就住在太子府上，这边条件比苏宅要好，在这里养好身体，一切再议。”
“好，都依你。”
萧景琰已然不管今日之后是否还能留在梅长苏身边。他让蔺晨过来给梅长苏再作诊疗，自己则派人准备好各类用品以便梅长苏在府内长住所用。
忙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萧景琰想起，还是应该求证一样事情。
梅长苏醒来之后饮了些稀粥，又服下了蔺晨煎的药，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小殊，怎样了？”萧景琰进来，看见梅长苏斜靠在床头，面颊上有了血色，眼神也不似刚才初醒时那样涣散无光。
“没事了。”他听得梅长苏讲话也有了气力，安心了许多。
萧景琰坐在梅长苏身边，却不知想说的话从何处说起。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梅长苏说道：“景琰想说什么，说就是了，何必多想？”
“……”萧景琰还是又迟疑了片刻，才开口。“我……我没想到，小殊你能回来。”
“我可是和你说过，让你等我回来的。要是我就这么不回来了，岂不是食言？”梅长苏带笑看着萧景琰。
“你要是食言，我又找谁说去？”萧景琰当然记得，在出征前，梅长苏在城墙之上对他说的话。那是梅长苏这一生最大的谎言，却又偏偏说给了心中把他看得最重的人听。
“怎么可能。再说了，我还带着景琰你欠我那么多年的珍珠，一路上一直随身带着，那么大，都不太方便放。你虽然没有和我一同出征，可我带着它，就像你在身边一样，又怎么可能死……留在北境的战场上？”梅长苏从枕边拿起一个丝绸的袋子，“盒子实在没办法带，我就把它放在了袋子里。你看，完好无损。”他把袋子交给萧景琰。
萧景琰解开袋口，里面装着那枚鸽子蛋大的珍珠。
是珍珠。他曾两次赠与梅长苏的珍珠。
是这些天来在不同世界中出现的珍珠。
“这可不可以说是你给我的护身符啊？”
“当然可以。”萧景琰把珍珠重新递给梅长苏，“要是它能护你一辈子，就好了。”
“我相信可以。”
梅长苏本来想睡到客房去，却拗不过萧景琰非要他留在自己房间，只得答应了。还好萧景琰的床很宽大，两个人睡也绰绰有余。
萧景琰想起，在五天前，他也曾经和少年林殊这样并排躺在靖王府中。
明白梅长苏太疲劳，萧景琰没有和他再多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听身边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代表他已沉沉睡去。
但愿此夜一梦后，晨光之中，我的眼中依旧能映出你的模样。
—待续—
下文 七、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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