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水恋

　　得知自己认识的人的死讯，是一件让人心里不好受的事情。

　　上周日，周一到周六没怎么休息的我在疯狂睡下午觉。手机点了静音，什么动静都听不到。五点多醒来，看见手机上有几条闺蜜四点多发来的消息。

　　说是闺蜜都显得小儿女态，大约就是可以称作真正朋友的人。她说，她妈妈告诉她，她的爸爸早上室性早搏，去了医院治疗了一下，回来之后突发心跳骤停，深昏迷，120在路上，问我除了心肺复苏还能怎么办。

　　我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说她马上回家，最近北京这边的事情拜托我料理一下。

　　我说好的，有情况告诉我。

　　之后帮我妈办事，弄差不多了之后我告诉了我妈这个情况。我和我妈前些年出去旅游经过闺蜜家，闺蜜对我妈的印象特别好。前些日子她来北京办事二人又见了一面，我妈对我闺蜜的印象也很不错。我把闺蜜微信的原话告诉我妈，我妈让我打个电话给闺蜜。

　　我说人在车上，可能不好接。

　　我妈说，这孩子现在很孤独，需要人陪着她。告诉她千万别急，别慌乱。

　　我说好，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闺蜜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平静，她说她妈妈跟她说，120来过了，现在人在家。

　　她又补了一句：大概不用急了。

　　我实在说不出什么，也不想让人节哀。因为总存留着一丝希望，觉得可能人没什么事了，就不能把话说死。空洞地劝慰了两句，我不敢再说下去，生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字眼。挂了电话，我告诉我妈，我跟她通过话了。

　　我妈问我，小姑娘的手机换了没。

　　我说号码换了，我给你新号。

　　于是我妈又打了个电话去，告诉我闺蜜，如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她或者联系我，不需要任何客气。

　　我闺蜜说好，谢谢阿姨。

　　周一早上我被分去离退休专家门诊，跟诊的专家是个很和蔼的奶奶，不算很忙。十点多一点我拿起手机，发现闺蜜和我妈各发了几条微信。

　　先打开闺蜜的消息，她说周三的一个公共课相关请假事宜拜托我联系班主任。

　　我说好，我这就联系。

　　然后打开我妈的消息，她说知道我忙，只是发给我，不用立刻回复。

　　“跟你说几句，你没空就不要回。刚才我电话她了，本来我是想平静地叫她一定要吃饭，也让妈妈吃饭，结果，刚问了一句怎么样，说，亲戚朋友都来了，明天走。我哭了，难过得不行，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要她多保重，赶紧挂电话。总觉得这不像是真的。”

　　是不像。

　　十二点半下了门诊去吃饭，下午还有半天门诊，但好歹有大半个小时休息。不敢跟闺蜜说话，先和班长联系了一下，说明了相关情况，班长让我最近多关照我闺蜜，有事情及时和他们班委还有班主任反应，不要担心。之后打了个电话给我妈。

　　我妈说，当时去过家里，看我闺蜜的爸爸瘦瘦的，是个老实人，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说她想冷静，想安慰小姑娘，没想到自己放了电话就落泪了，好久才平息。

　　多年前外公去世，我是从课堂上被叫走的。那会妈妈已经回老家那边有一段时间了，外公的病情确实不容乐观，并且年纪很大，所以倒也算心里有个准备。

　　可这次太突然了。

　　我闺蜜是独生女，去她家看过，虽然总有普通家庭的矛盾争执，但总体来说还不错。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什么事情都不会着急，虽然个子很高，但是性格却是柔柔弱弱的，还问过我不会怼人怎么办，让我教她。有些胆怯内向，不会大声说话，连发起脾气来也是温和多过刚烈的。

　　我好多天不敢联系她，总是怕说错了什么话，让她更难受。但学校这边免不了有事情，所以就以学校事情的名义联系她，一句都不敢多说。

　　周三下午的公共课其实是全市规培医师参加的会议，理论上不许请假，我跟班长沟通过之后，说让她写一份说明。我联系她了之后她可能有事没有及时回复，于是我便代写了一份。

　　写到最后，我说：“万望相关领导老师体谅子女之孝道，抚慰其悲痛之情，予以准假。”（大概是这样的意思，不是原话）。

　　周四，她拜托我帮她回学校取两个证件，送到去她家乡长途车的司机手里，她急需证件在月底前办过户。来回坐了几趟车，晚上又要考试，忍着久久不去的晕车感断断续续地复习。她给我的电话里挺焦急，背景声也很嘈杂，又许多亲戚的样子。我想她这时一定有些慌吧，怕证件送不到，不好办理。晚上一直问她证件好了没有，她很晚回复了我说她已经到地方了，证件明天到。

　　我说好。

　　再帮她请别的假什么的，不提。

　　认识她第六年了。同为医学生，我想她应该会比大多数人冷静。可是细细想来，那种无力感也是多于旁人的。身在医疗行业内，却没有办法拯救自己的父亲，连告别都来不及说一句。

　　我忽然害怕了。

　　说起来怕失去一切对我重要的人，可到底怕什么，我也难以说清。

　　昨天晚上跟传统文化的老师解释这事情，老师说没关系，会帮她和别的这门课老师沟通一下，还问我她能不能回来考试，最好不要耽误。我说她能回来，老师叹了口气，说好。

 

  
 
　　逝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