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十虐系列之四虐——国破家亡万骨枯
*将军白羽瞳x敌国军师展耀
*特别感谢 @江云逋
本文脑洞来自于之前写的一个没有做出成品的MV脚本的剧情魔改……觉得那个剧情还蛮适合国破家亡万骨枯的,就和云逋聊了一晚上,把这个剧情线理出来了。也不知道写出来到底够不够感觉……_(:з」∠)_
“若是劝降,那便请回吧。”将军留下一句话,转过身,背对着来客走出两步。
“投降与否,对你们来说,没有任何分别。”刻意站在营地火光之外的人淡淡地抛出一句话,“将军何不再考虑一下?”
“为国尽忠者,当马革裹尸,以报天下苍生。”
言罢,将军意欲离去,却又被身后的声音拉住了脚步。
“白将军请留步。”
将军回身,那人走上前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拉起将军的手,将锦盒放在掌心,后退两步,朝着将军深施一礼。将军以为他要再说些什么,但却再无一言。
二人对视片刻,各自转身离去。
回到中军主账,守卫的士兵见主将归来,皆口称“将军”而向他致意。他只是草草应付了事,兀自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一律问斩。”他吩咐门口的守卫道。
帐中空荡荡的,只有地上摆着的火盆还能为深秋初冬的边境带来些许暖意。火盆中的炭已经快烧完了,白羽瞳并不想这时叫人前来再添上些炭火,就任凭它发出最后一丝明亮的光芒,随后渐渐地黯淡下去,熄灭在从营帐四角渗进来的寒风中。
他把前来劝降之人交给他的锦盒放到面前的桌案上。盒盖打开,内中躺着一枚精巧的玉佩。挂绳已有了岁月的残影,露出了些许斑驳的痕迹,可那枚白玉,却比六年前更加润泽。
是了,看到这枚玉佩,白羽瞳终于明白,为何这场战争,他和他的军队,一步步陷落到了如此地步。如今已是死局,纵然背水一战,也只能看见渺茫的希望。这国家早就已经走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虽有无数将士依旧在前线,为国为民,抑或是只为了赤心而流尽最后一滴鲜血,但大局已然难以改变。那时白羽瞳隔着遥远的距离,看见敌军阵中有一个人影。那人影是如此熟悉,可所有的斥候都无法探知那人的情报,最多只知敌军有一军师,但无从得知姓名。
但现在白羽瞳知道了。曾经也是如这样的深秋,或是比现在还早一些,刚过了早已失去意义的中秋佳节,他和那人第一次相遇。六年之前的他当时还不明白,为何连在南平国都赫赫有名的军师展耀,会如此轻易地被俘。
“早就听说展军师用兵如神,今日为何却在此处?”
“外患何惧?内忧难平。”帐下被反绑双手的军师抬起头来,不卑不亢地吐出八个字。
“内忧?”白羽瞳微微挑眉,从坐席上站起身,走到展耀面前,“如此说来,展军师倒是受了委屈了。”
他记得,在他手中长剑挑断绳索的一刹那,从帐门灌进一阵秋风。明明未到冬季,可风中却挟着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又转瞬即逝,仿佛是某种幻觉。
那之后展耀便跟在白羽瞳身边了,白羽瞳问他,那时所说的“内忧”究竟是什么,而他只是笑笑,让白羽瞳自己想。
其实白羽瞳是能想到的,那场战役,南平军原本处于劣势,若如此对峙下去,虽不至全军覆没,但也逃不过元气大伤的结果。可偏偏交锋之中,对方军势莫名大变,到最后白羽瞳不仅取得胜果,还俘虏了那位无论在北夏还是南平都颇有名望的军师展耀。这不可能是展耀的计策,定然是北夏军中有人图谋不轨,才会使得展耀落得如此下场。
“你不怕我杀了你?”
“只是各为其主罢了。”
于是白羽瞳便也没有过多追问。此年战事胶着,展耀跟在白羽瞳的军中,从未有过一言出谋划策,也对北夏军势闭口不提。
“为何不劝降之?”有人这么问白羽瞳。
“似这等人物,如何劝降?”
“若不能劝降,何不杀之?”
“杀之而后快,岂不可惜了一代奇才?”
慢慢地也就再没人问这种问题了。有时候白羽瞳和展耀深夜对谈,也流露出过想劝降展耀的心思。可展耀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语,都只是报之以微笑,而绝不作答。后来他们从天文地理到四书五经无所不谈,只是将北夏与南平的战争划作禁地,绝不越过一步。
“你在这里多久了?”深冬的夜里,白羽瞳和展耀在中军主账对坐,中间隔着一个燃到一半的火盆。
“这种问题,白将军问得有意义吗?”展耀拿着扒火铲,仔细地翻动着炭火,刻意避开了白羽瞳的目光。灰烬下掩埋着的红色光焰重见天日,在二人的面庞上映出一片赤色。
“有时候觉得过了很久,算起来却也没几个月。”白羽瞳叹了口气,“你想家吗?”
“既然随军出征,便不应以故土为羁绊。”
“别拿这种话搪塞我。”白羽瞳伸手握住展耀的手腕,阻止他继续隐藏视线,“这么久了,难道连这样的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吗?”
展耀抬眼,随后又微微扭头:“只是不知怎么说好。”
“现今此处没有他人,百无禁忌。那些家国大义之类的话,你留给别人吧。”
中军主账里的火光从深夜亮到了天明,除去白羽瞳和展耀之外,再没有人知道,那盏跳动的灯究竟听到了什么。
后来他们依然绝口不提军务,白羽瞳若上前线去,展耀就留在营地等着他归来。有时受了些轻伤,展耀便冷下脸来,把白羽瞳拽回主帐去,拿着他从军医那边要来的金疮药和棉布给人包扎。
“小耀,你轻点!”白羽瞳倒抽一口冷气。
“连受伤的疼都不怕,羽瞳你竟然还在乎这点?”展耀丝毫没有理会白羽瞳,只是更使劲地紧了紧手上的布带。
军士们都开玩笑说,展军师来了这里不是来做军师的,而是顶替了军医的位置。还有些什么空穴来风的说法,白羽瞳以为展耀会在意,但展耀说这不过是耳旁风,常年在外征战,总该有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早春徐来,万物生发之时,白羽瞳接到了休战的命令。
“你走吧。”
“这么轻易就放我走吗?”
“我要回京城了,你也该回到你的故乡去。”
“不担心我回去之后会对你不利?”
“你我都是各为其主,公私界限划得分明,我又为何要担心?”
大军开拔前一日,白羽瞳和展耀骑着马,离开营地,向着北方而去。行了几里路,展耀勒马驻足,回首对白羽瞳施礼道:“白将军请留步。”
“那羽瞳便送到这里,展军师且珍重。”
当展耀的坐骑载着他刚行出数丈远,白羽瞳的声音又伴着马蹄声在背后响起。
“白将军还有何事?”
“你我相识一场,总该留个信物。”白羽瞳骑马行到展耀身边,取下自己佩着的玉,拉过展耀的手,交到展耀手上。
“此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展军师曾说过随身佩玉落在了战场上,羽瞳是个武人,这玉在军师的身边会更合适,因此特以此玉赠与展军师。”
“如此,展某无以为报。”展耀微微躬身致意,“只愿来日重逢,你我还能彻夜对谈,无所不言。”
初春熏风掠过方长出新叶的草木,朝着远方吹拂。白羽瞳望着展耀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已泛起嫩绿色的原野之中,才掉转马头,向着营地的方向奔驰而去。
距当年一别已过了六载春秋,白羽瞳再回想起这些往事时,却觉得不过是昨日昙花一现。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六年的光阴是怎么度过的,现在算起来,除了那些短暂的休战时日,不过是南征北战,看惯了血与火交织的苍穹,竟也忘了究竟在马上度过了多少年月。
猛然回神,白羽瞳才意识到已近子时。营地里除了彻夜守卫的兵士,其他人都已沉入了睡梦之中。努力把展耀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可无论他尝试了多少次,总会留下一个朦胧的轮廓,如刀刻斧斫般印在那里,伸手触及竟还会钻心地痛,痛到他甚至要窒息,只能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吸赖以生存的空气,来获得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可那身影模糊得又像是一场梦了,似乎六年前自深秋到初春发生的一切都是梦一般,都是他白羽瞳一个人的痴心妄想,是他在戎马生涯中因着无边的寂寞产生出来的幻觉。
那并不是幻觉。面前的玉佩还映着桌案上仅有的火光,明灭着,跳动着。那是六年之后展耀交还给他的,只是那样地放在他的掌心里,就如同当年他将玉佩从自己的身边摘下,交给展耀一样。那本是生在不同国度的二人之间所剩下独一的连结,如今连这连结也断了,原本存留的一丝羁绊消失得干干净净,物归原主之后再留不下任何痕迹。从此之后,白羽瞳是南平的将军白羽瞳,而展耀是北夏的军师展耀,再无任何瓜葛。
他走出帐门,营地里一片寂静。秋冬之交时的星辰已渐趋稀少,连仅有的几颗明星在晴朗的夜空中闪耀。此时较之于他们相见时更冷了几分,草叶上已凝上了纯白的寒霜。白羽瞳呵出一口气来,在空中化作一片灰白的雾气,四散消逝。
“白将军,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现在天气冷了,您早些回军帐吧,外面都有弟兄们盯着,保证万无一失。”
“只是睡不安稳,出来走走而已。”
编完幌子,白羽瞳就又走到别处去了。直至到了后半夜,明月已落,只剩下火光与星光交相辉映时,他才回到帐中。
再一度,彻夜未眠。
当他最后一次面对北夏大军时,心中反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坦然。他的对手是展耀,是他永远打不败的敌人。六年前他就知道了,面对任何人他都有胜算,唯有面对展耀,绝无可能。于是之前的谜团也迎刃而解,每一步都是展耀为他设下的局,将他引入绝境,再一举歼灭。他想,等他死后,南平也就要灭亡了吧。只是他恐怕不能亲眼见到,他为之效力一生的国家覆灭的那一天。
他也曾与与那人唇齿交迭,忘却一切人间繁芜。那时便连彼此的身份都已抛弃了,唯有舌尖上熟悉而陌生的姓名才能唤回仅存的自我。后来他们便把姓名都抛诸于九天之外,仅以指尖触及的身躯,作为活在人间的唯一证明。
展耀曾说无以为报,然而今日便已经报答了。赠与他的,是戎马一生落幕时的最高奖赏。能倒在对手的刀剑之下,已是无与伦比的荣耀。
然而这一切都无所谓了,白羽瞳知道展耀是不世出的奇才,更是他一生唯有的知己。到此时他只恨他们生于乱世,无有伯牙子期的佳话,亦无羊左之交的因缘。或有来世也未可知,那时重逢,只期能记得彼此,或仅仅是人群中一错肩时,能有那一刹那灵感而回眸相视,便已是最后的奢望。
展耀站在远方的山坡之上,看着南平的残兵身披缟素,从万千尸骨遍布的战场上撤向他们已节节后退的防线。北风从布满阴云的苍穹下呼啸而过,鹫鸟徘徊数周,终掠过山头而去。
白羽瞳殉国三月后,南平国都城破。
“丞相在为何人焚纸?”
“故人耳。”
—完—